【轉】九把刀︰愛情蹺蹺板 ﹝三﹞
3.
「阿正,你在準備了嗎?」老媽的聲音由遠而近,在我的房門口立定,令快要好夢正酣的我瞬時驚醒。
「正要準備,正要準備。」我敷衍地,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
老媽一推開門進來,看到我還穿著運動服,渾身汗臭味,不禁發飆,整張臉皺成一團,嫌惡的表情,活似聞到積了四、五天的垃圾所散發出的惡臭。
哇勒!真是搞不清楚狀況,我可是她兒子,又不是什麼臭榴連。好想提醒她,皺紋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努力增加了,那可不是什麼可以拿來賣錢的好東西。
「去去去,快去洗澡,你這孩子,真是不聽話,等一下被你爸看到,可別又發火了,到時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就有你好受的了。」老媽邊摀著口鼻,邊攆我去沐浴淨身。
「媽!我都已經27歲了,爸才不會打我哩!」我好笑地看著媽。
「這時候就會說『已經』27歲啦!之前不是還直嚷著『才』27歲嗎?」老媽寵溺地搖搖頭。
「況且,他要把我吊起來打,可得先抓到我我們父子倆,一切有商有量地,沒那麼嚴重啦。」我吊兒郎噹地斜倚在浴室門口。
「唉,翅膀長硬啦。你就是吃定我們兩個老了,管不動你了。」老媽裝模作樣地嘆著氣。
聽到老媽這樣一講,我忍不住抗議道:「媽啊,大家母子一場,妳講話可得憑良心啊!我對你們可說是言聽計從耶。」抗議完後,不免象徵性地安慰兩句:「況且你們是老當益壯。」
「好啦!快去洗澡啦!別淨跟我在這邊耍嘴皮子。」媽用力推著我進浴室,「你待會兒要穿的西裝呢?」
「在行李箱裡。」我趕在門被關上前回答。媽又嘮嘮叨叨地囉唆了半天,諸如怎麼把西裝塞在箱子裡也不拿出來吊著,都快皺成蘿蔔菜乾,年紀一大把了還不會打理自己之類的話,才離開我的房間。
我站在蓮蓬頭下面,任由水注沖刷著我的身體,洗去一身的汗水與黏膩。
有那麼點脫胎換骨的感覺。
自從在國外唸完碩士回來,我便一直待在台北發展。
在廣告公司的工作,雖然接觸的人多且廣,但是緊湊忙碌的生活步調,讓我一下班就只想放鬆休息,再沒精力去找個女人培養感情。老實說,伺候女朋友可不是我當前的目標。
想到杜蘭,我就頭痛。真不知該如何定義我跟她目前的關係。之前還是男女朋友時,對我依賴成性的她,就為了我經常只顧工作不顧她,不知跟我吵了多少回。小吵怡性情,大吵傷感情,曾經的海誓山盟,最後吵成了千瘡百孔。
她會提出分手,我其實並不驚訝,也不會很難過。我不知道是我這種不難過不驚訝的心態比較可悲,還是我被甩了的這個事實比較悲慘。
老實說,硬要用那已經褪色而只剩下對彼此的承諾且以愛為名的手銬,牢牢銬住兩個可能已經不相愛的人,讓他們無法自由行動,這種妨礙人身自由的事,可是違法的。因此理性地同意與她分手,對兩人來說,應該是最好的解決方案。總不能砍掉其中一人的手來換取兩人的自由,那太不人道了,再說,到底誰要犧牲變成殘廢,也是充滿不確定性的變數。
不過,分手歸分手,最近她又回頭來找我,心意不堅的我,防衛體系已經開始出現裂縫,心生動搖了。
不能否認我無法對杜蘭堅決說不的原因是因為她亮麗的外表。她有著姣好的外貌,玲瓏有緻的身材。這種連魔鬼都會嫉妒的女人,肯低聲下氣道歉、深情款款地對我,著實令我招架不住。男人是感官的動物,這真的不能怪我。
老姐極不欣賞杜蘭,每次提到她時,都這麼開始:「我不玷污我的嘴,不過那個女人喔,來我們家,給她方便她當隨便,就拿昨天來說……」雖然老媽每次都說:「妳弟喜歡就好。」但我還是看得出來,老媽其實是不大贊成我跟杜蘭在一起。
我跟杜蘭分手,老姐算是最高興的,直嚷著要幫我介紹女朋友,都被我「匈奴未滅,何以成家」為由擋了回去,但杜蘭的回心轉意,老姐深深感到威脅,這回可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與老媽聯手積極幫我安排相親,昨天還硬是逼迫我訂電影票,所有節目都安排好了。
唉唉,真是應了一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對方家世好,人長得美,身材好,落落大方,進退得宜……」
「對啊對啊,重點是她溫柔婉約,氣質出眾,個性好得不得了……」
老媽跟老姐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幫我安排的相親對象捧上了天,說得好像此女是天上有地上無,打著一千瓦探照燈尋遍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及得上她一根汗毛的其他女人了。而杜蘭被她一比,簡直成了颱風肆虐過後地上留下的滿地泥濘。
「媽,我的衣服呢?」我邊拿著毛巾擦乾頭髮,走出浴室,邊扯開嗓門叫著。
「正在燙。」正在服役的老弟,嗓門在經過特訓後,變得雄壯威武,頗有革命軍人的風範。
我走到飯廳,老弟頂著平頭,正在看報紙吃早餐。
「趙致聖,革命軍人都11點才起床的嗎?」我順手拿了他盤中一塊法式土司。
老弟嘿嘿地笑了兩聲,當作回答,相當不懷好意。
在我正要把土司送入口中時,忽然聽到一聲尖叫,嚇得我又把土司吐了出來。
「暴露狂!三嬸嬸,大表哥沒穿衣服就跑出來了,全身光溜溜地,暴露狂!」剛升上國一,可能念到健康教育第十四章的小表妹,大驚小怪地。
開玩笑,我明明有圍了條浴巾的,什麼暴露狂,真是少見多怪……,等一下,怎麼連住在高雄的小表妹都來了?我定睛一瞧,老爸這邊的親戚,還真的是全家大小都出動了。
我只是要相親,又不是要辦廟會,有必要出動這麼多人嗎?心裡雖嘀咕著,我還是不忘向眾家人問好請安。
「阿正,先進去穿件衣服啦!」老姐趕忙過來推我回房間。
「趙致善,他們來做啥啊?」一關上房門,我馬上發難。
難不成他們以為我要上「非常男女」去跟人家速配,也要跟著沾光去上鏡頭嗎?「沒啦沒啦!只是剛好上來台中玩而已啦!」老姐搪塞地。
「趙--致--善……不要敷衍我了。」以為我沒神經嗎?我瞇起雙眼,威脅地瞧著她。
「唉唷,因為家族中第一次有人相親,所以……,你就行行好,讓大家開開眼界啊。」老姐陪笑著。
「這種陣仗,不怕把對方嚇跑嗎?」我好整以暇地。
「嘿嘿,我們都計畫好了,他們在餐廳裡用餐,當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根本假裝不認識你,不會給你難堪的,你不會生氣吧?」老姐奸笑的樣子,還真像一隻得意忘形的老鼠。
「……」不生氣,才怪。可是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把遠道而來的親戚,全都趕回家吃老本吧?
突然有人用力敲了敲門,「趙致正,衣服燙好了,拿去。」老弟心不甘情不願的聲音從房門的另一端滲了進來。
「好啦!快換衣服吧。準備準備,就可以出發了。」老姐拍拍我的臂膀,接過西裝拿給我之後,便要走出去。
「不是約12點嗎?」現在都還不到11點哩。
「先去研究地形嘛,務求天時地利人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無奈地開始整裝,就在我穿好衣服,正要踏出房門時,依稀聽到客廳那隻電話鈴響,頓時人聲鼎沸。
老弟幸災樂禍地走到我身旁:「老哥,恭禧你,逃過一劫。」
我納悶地走到客廳。
老姐垂頭喪氣地對我說:「對方說牙痛得不了,今天的約改期。」
我突然發現老姐的聲音進步神速,簡直比王菲唱歌還好聽了。